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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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粹宫偏厅临窗大炕上,周昌帝与君南夕两人面对面地棋盘上对弈着,周昌帝旁边站了位三十出头婉约美人,美人含笑地给他摇头扇子,慈爱目光却时不时落到对面君南夕身上。

    周昌帝手执黑子,拍一声落了一个关键点上,手移开后眼一扫,发现整盘棋中,黑子占据地利优势,对白子全面压制。他满意地笑笑,端起一杯放手边茶,惬意地喝了一口。

    “皇上又欺负五儿了。”戚贵妃掩嘴一笑,温婉柔和声音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莲儿,朕是和他切磋呢,怎么能说是欺负他呢。”

    戚贵妃轻哼一声,“皇上,这话我听着臊得慌呢。您棋艺当初连太祖父都夸,又棋道上浸淫了几十年,五儿哪是您对手哇。可是您每回都拉着他和您下棋就罢了,也不知道让让他。难道就不怕他被您打击傻了,以后躲着您走不和您下棋了,让您那些弄虚人下去。”

    周昌帝拍拍戚贵妃手,道,“放心吧,傻不了,老五心性坚定,也不是那种过分注重得失之人。”

    说话间,两人又各落了几子。和贵妃说完话,周昌帝瞄到君南夕要落子了,忙看了过去,只见他落下一枚白子,棋局上原本呈弱势白子顿时与黑子齐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周昌帝眼一喜,指着棋盘笑道,“哟,爱妃,你看,你儿子棋艺也不弱呢。朕没欺负他了吧?”可是欣喜双眸中却划过一抹惋惜遗憾之色。

    都说棋如其人,这是他爱和几个儿子及大臣下棋原因之一。可以说,他正是通过这些棋来查看他们性子心性。

    老五这个儿子心态很好,失大子时,能坚守住心神,努力地扭转局势;略占优势时,也没有轻敌,稳住局势,步步逼近,让胜利稳稳当当;而且还善于把握住机会,出手迅捷。正应了太祖当初告诉他那句话,要和棋量往赢里下,要输棋量往和里下,不放弃任何一局。可惜——

    “哼,臣妾不管你们了。”

    戚贵妃转身去泡了一壶茶又拿了一些点心进来,进来后,父子俩人已经下完棋了,正好净了手。

    周昌帝一坐下,然后一招手,李德马上利落地递上一本花名册。

    “这个你们看看。”周昌帝把手上花名册推了过去。

    戚贵妃也眼含希冀地看着儿子。

    君南夕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把花名册接了过来翻开,从右到左,一列列看得仔细。

    秦家嫡次女秦桐香,谢家嫡长女谢意馨,蒋家嫡长女蒋初蓝,左家左霜,内阁大学士之女这些都是名副其实贵女。

    见他看得认真,不似之前那么逃避这个话题,周昌帝心中一动,“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中哪个和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名册里贵女全是他给几个儿子预备,让老五先看先挑,算是对这个儿子补偿吧。当年要不是他这个做皇帝太过自负,这个儿子也不至于连个健康身体都没有。虽然这些年一直习武强身,但看着也比旁人单薄了一些。再者他每个月发病几日特别痛苦,别提这病对子嗣妨碍。他这当父皇如何能不愧疚?

    君南夕一一看下来,目光落谢意馨名字上时,忍不住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般一路看下来,目光终落后一个名字上——殷慈墨。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回他父皇是预备给他们三个成年皇子选正妃。这名册里全是人选。

    殷家配皇子,而且还是正妃,勉强了些。加上殷慈墨庶女出身,虽然记嫡母名下了,但终究非正统。这样就勉强了。

    他不明白为何他父皇要把她名字加进花名册里。

    前面都是二品女官温宁舒笔迹,唯独殷慈墨,是他父皇笔迹,而且看那字运墨走势,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加上去。

    周昌帝见他眼睛老盯着殷慈墨名字看,以为他看上她了,眉头忍不住皱起,“怎么,看上殷家这个了?”

    “皇上说可是惠昭仪侄女?”戚贵妃忙问。

    “正是她。”

    “这姑娘我见过几次,每次进宫都会跟着她姑姑来钟粹宫请安,是个孝顺知礼,而且才学也好,和五儿倒能说到一块儿去。”戚贵妃对殷慈墨印象挺好,就是觉得她出身差了点。而且戚贵妃会这么说,也是因为难得看到儿子与一个姑娘稍微亲近一点。

    戚贵妃越说,周昌帝眉却越来越拧,后他拍了拍戚贵妃,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转过来对君南夕道,“老五,她不适合你,咱还是换一个吧。我瞧着秦家谢家蒋家几个丫头都不错,挑哪个都比她强。嗯,谢家那个丫头还是太小了,恐怕还得再养两年,你挑别个吧。”太祖说了,女娃年纪太小生孩子,对母亲不好,生出孩子资质也比不上十八以后生出那些。五儿也不能再浪费两年了。

    君南夕自动略过他父皇后面那句,只问道,“父皇,既然对人家这么不满意,为何又把人家名字写了进去?难道您就不怕三皇兄四皇兄他们挑中她啊?”

    “说到这个,父皇也不瞒你。殷家这个丫头不简单,而且,她要嫁人,只能嫁进皇家。”周昌帝沉声说道。

    虽然他让暗卫去查殷家了,结果还没出来。可是,他觉得殷慈墨手上应该还有些好东西,像之前救灾三策,后来交给温宁舒用表格法等等。

    这些都是朝庭对社稷很好东西,如果殷慈墨手上还真有这类东西,日后定会拿出来。要用,可以,但是只能用于皇家!他不允许她带着这类东西嫁进任何一个世家或家族,其中变数太大。他习惯把一切变数量地控制手中。

    因为这些东西,家族得之,兴,皇朝得之,盛。

    而且周昌帝看来,殷家这个丫头,野心不小,不愿意老五和她搅和一起。

    至于老三老四会不会挑中她?周昌帝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无关紧要!不管谁挑中了她,如果她安安分分倒也罢了。如果事情真按照他所想发展,等榨干她之后,她亦逃不过一死。就算他百年了,亦会留下一道遗旨。结局如何,端看殷慈墨表现了。

    君南夕眼中划过一抹诧然,他知道殷慈墨不简单,却不料父皇对她如此忌惮。

    君南夕见周昌帝似不愿深谈,点了点头,合上花名册,没有多说。

    戚贵妃见他合上花名册,似没有选中之意,忙说,“刚才你父皇说几个姑娘都不错,就算她们你不喜欢,还有别人呢。你看中哪个,让你父皇给你们指婚。”

    “母妃,我也没几年了,何苦去祸害别人呢?”君南夕苦笑。

    戚贵妃激动地打断他话,“胡说!你定会长命百岁。而且慧融大师也说了,你命中转折与机遇就这一两年。幸运话,一生平安顺遂也不是很难事。五儿,你可不能轻言放弃啊。”

    周昌帝叹了口气道,“唉,你何苦说这话伤你母妃心呢。”

    君南夕歉然地笑笑。

    戚贵妃心一酸,忍不住说道,“皇上,既然五儿与殷家那个丫头合得来,何不?”

    戚贵妃是个幸运女人,出嫁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出嫁后,周昌帝喜爱她也帮她挡了无数风雨;儿子稍大后,也护着她。所以管她三十多了,性子仍然挺简单。所以她听不出周昌帝对殷慈墨忌惮,刚才周昌帝说殷慈墨不简单她是听见了,可戚贵妃觉得哪个女人又是简单呢?儿子喜欢重要。况且儿子那么聪明那么好,没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再者,殷慈墨就算有点小伎俩,他面前应该也不够看吧。

    戚贵妃不知道是,她以为殷慈墨只是一只爪子锋利猫儿而已,却不料人家却是一条毒辣美女蛇。

    “不行!这名册上哪个都可以,就她不行。”如果老五只有几年了,他可不能让殷家那个丫头和老五配成一对,通常女人野心太大,对权势地位意远远比对感情热衷。这样女人对老五来说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母妃,你别乱点鸳鸯谱了。儿子不否认,殷大小姐某些方面,确实称得上见识广博,先前儿子和她确实能聊上几句。可是,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戚贵妃见他们爷俩都反对,只得作罢。

    若是半年前,君南夕觉得娶谁都无所谓。娶殷慈墨还能顺便能帮父皇解决一个顾虑,这样也不错。只是如今,却不行了,每回想起那天那道毫不迟疑地扑过来身影以及那张明媚却稚嫩小脸,他心里总是酸胀得不行。

    除了他母妃,应该没有人能为他不顾性命了吧?连他父皇,他都不敢肯定。

    那天从大公主府出来,小卓子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现身,而且挑时间又是那么恰巧。

    君南夕没告诉小卓子是,他会出手,无它,只是不愿看到她那么努力挣脱困局,结果却失望而已。

    空闲时候他总是想关于她事,特别是城煌庙行刺,她为什么会冲过来呢?他们交情不深,仅仅只是数面之缘陌生人而已。

    记得他躺床上时候,无意中听到下人说她之所以会扑过来挡刀,无非是因为他皇子身份而已。

    他当时听了,嗤之以鼻,他身份从出生就摆那了,遇见突发情况时怎么不见有几个人真正能豁出了性命地救他?

    荣华富贵是重要,但大多数人眼中还是比不上他们自己性命。再者,谢家嫡长女已经够贵重了,她救他,还能图他什么?正妃之位?想到这,他忍不住摇头,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情况,但持礼公焉能不知?以持礼公对她疼爱,必不愿委屈她。

    后来他便忍不住关注起她来,这几个月看下来,他发现,或许她没有别人以为单纯,甚至有些事上手段都是极狠辣。可他看着,心里就是觉得莫名心安与踏实。

    君南夕知道真正单纯人是活不长。让君南夕高兴是,她做事,虽然也算计,但并不泯灭人性,这样就很好。

    可是他们两人终究是不可能,他不忍心。如果他们真一起,他不忍心对她不好,却又害怕对她太好,让她背负着两人几年记忆不肯离去,蹉跎一生。

    但是,明知无望他却又忍不住期许。所以他身边位置,不会再许给别女人了。

    特别是隐隐感觉到她与殷慈墨对立之后,他不愿意因为娶了殷慈墨反而站到了她对立面去。

    周昌帝看着儿子心不焉样子,眼中冒出一缕精光。看着花名册,他突然想起那天大女儿赏花宴上事。

    那天事,涵双那丫头次日下午便进宫禀报于他了,对于驸马之死及大丫头怀疑,他也仅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已。只是听到后面老五出手了,周昌帝才来了兴趣。

    对于老五会出手,很多人可能都以为老五是为了帮他大皇姐。可他习惯全局考虑问题,任何可能性都不放过。

    那样情况下,老五出手,受益会是谁?除了他那大女儿,便是谢家两个丫头了。而且看老五表现,似乎是掐着时机出现,对谢家那两丫头有意相帮可能性大。

    再者,谢家大丫头对老五还有过救命之恩。

    这一来二往,两人有没有可能?

    看了一眼儿子,周昌帝突然觉得此事他还是悄悄进行好,先探探谢家口风再说。哎,谢家丫头年纪小是小了点,但儿子乐意,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