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小说网 > 风月狩 > 84、第 84 章(番外二 银素篇...)

84、第 84 章(番外二 银素篇...)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银素出身茶阳郑氏,上面有六位阿兄,六位阿姐,她是最小的女儿,也是阿耶和阿娘的心头肉。

    不知是不是因为阿娘将近五十才生下她的缘故,她从小就体弱多病,有几次病得一脚进了鬼门关,是当地一位很有盛名的老医师救了她。自此之后她更是得到全家人的宠爱,但凡她要星星,爷娘就不会给月亮。

    银素呢,自己也好学,从小诗词歌赋玩笑着听大,所以心里很敬佩那些有学识的人。和阿姐们说笑时,笃定地表示将来一定要找个学富五车的郎子,毕竟生计方面是不用操心的,以为只要夫妻志趣相投,就能和睦地过好一辈子。

    小小的女郎,渐渐长大,长到十六岁那年,开始有不少望族登门求亲,阿娘让她躲在帘后看,可惜她眼界高,一个都不曾看上。

    挑来挑去,总没有合适的,同在茶阳的舅母登门,小心翼翼说:"七娘和四郎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要不然同七娘说说,若是愿意,就与表兄结亲吧!表兄一向疼爱她,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凑成一个好字,不是顺理成章吗。"

    其实阿娘心里,总觉得女儿应该有更好的前程,虽然四郎已经入朝为官了,但茶阳这小地方,不该困住七娘。

    当然,四郎是个很敦厚的孩子,与七娘也算青梅竹马,如果七娘愿意,家里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于是来问银素:"你觉得表兄怎么样?"

    银素脑子里一片茫然,"哪位表兄?"

    银素红了脸,"他呀......我看他,像家里的阿兄一样,这事断不能成。"

    孩子不愿意,实在没有办法,阿娘与舅母说了,舅母很失望,"我们也替四郎说合亲事,可无论哪家女郎,他都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上月写信去长安问他,说起七娘,他竟是愿意的,所以我才来与你商谈。"顿了顿又道,"且不要回绝,再让七娘思量思量,到底亲上加亲靠得住,四郎的人品自是不用怀疑的,我敢打保票,一定会对七娘好。"

    舅母还在坚持,银素没往心里去。表兄是对她很好很好,但她实在不曾对他动过男女之情,因此也只是嘴上应着,含糊过去了。

    后来有一日,长安的辛家托人来替家中五郎求亲,大媒与辛家主母相熟,又是阿娘闺中的手帕交,含笑说:"郑家有个识文断字的七娘,名声早就传到长安去了,我受人之托来说合,那辛五郎虽然是庶出,却自小养在嫡母身边,辛家对嫡庶是一视同仁的,从来没有偏私。且辛五郎才高八斗,十二岁便名动长安,这样的小郎君,不是与咱们七娘正相配吗。"

    阿娘听后,多少有些不称意,"好好的,嫁个庶子......"

    可躲在帘后的银素心里却愿意,忍不住道:"我听说过那位辛五郎,书房中还有他写的《上都赋》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大媒忙道:"出身要紧,人品才学难道不是更要紧?辛家是世家大族,子弟原就比别人高一等,再说辛家还有一条家规,儿郎三十岁之前不得纳妾,多少人家女郎都冲着这条家规想嫁进辛家,可惜人家看不上。如今年月你我都知道,前脚娶新妇,后脚妾进门的不在少数,我们七娘性情温和,哪里对付得了那些狐媚女子。有了这条家规,舅姑不催促,且又收住了郎子的心,依我说实在是门好亲事,你说呢?"

    如此一来,连阿娘都被说动了,又追问了一句:"果然有这条家规?"

    大媒说是,"我与辛家妯娌都相熟,这些年就是看着她们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那还错得了?"

    阿娘看看垂帘方向,事先说好的,不愿意就让她摇摇帘幔,结果这回风平浪静,阿娘心里便有数了。

    "那就请辛五郎亲自登门吧,我与她父亲须得先见过了人,才敢应准这门亲事。"

    媒人连声说好,"我这就回去修书。"

    一个月后辛五郎如期前来拜会,银素悄悄看了人,那是个白面书生,举手投足一股潇洒风仪,且谈吐文雅,学识渊博......她的一颗心就全扑在了他身上,几位阿嫂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好,辛郎子的人才样貌无可挑剔。

    亲事应准了,银素也尝试与他相处,愈发觉得这是个温柔风趣的人。没有大才子掉书袋子的乏味,他随和又实在,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应当会很有意思。

    然后全家开始积极地准备送她出阁,因为茶阳离长安太远,亲迎起来不方便,所以银素先到了长安长兄的府上,阿耶和阿娘也一道陪着来了,亲事就在这里完成,是为体恤小辈,不忍他们长途跋涉。

    婚后的银素,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五郎体贴,家中长辈体下,妯娌小姑也都很友爱。以前听说这家婆媳不合,那家姑嫂不睦,在她看来都像话本上的故事,她的生活完全不是这样。与阿娘写信,信上也对自己的际遇满怀感激,常说自己前世大约做了许多好事,才嫁进这样有礼有节的人家。

    婚后第三年,她生了和月,因为孩子胎位不正,无论怎么都调不过来,以至于着床难产,险些送了命。

    婆母伴在她身边,见她不成事了,哭着掐她的人中,嘴里把家中祖先一一唤了一遍,边唤边道:"列祖列宗,快保佑保佑银素吧,她是为咱家生孩子啊,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也不知是不是这招起作用了,把祖宗们都唤了回来,她忽地觉得身上一轻松,孩子就下来了。

    和月哭声嘹亮,她却流了好多血,养了近半年才逐渐好起来。

    再说怀孩子,五郎连连摇头,"命都险些没了,千万不能再涉险了。咱们家兄弟姐妹多,不缺孩子,有和月替我们养老送终就够了,有没有儿子都不要紧。"

    这年月,不在乎膝下只有一女的郎子不多了,愈发证明她嫁对了人。夫妇两个有了和月,相处也更和睦了,和睦到银素以为福气长在了骨头上,就算摔跤也摔不掉。

    所以当她发现五郎开始心不在焉,每每出神,满以为他是为公务烦心,直到某一日,从他的袖袋里发现了从来不曾见过的香囊,她才惊觉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她的丈夫,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不在她身上了。

    她哭闹,红着泪眼质问他,他起先还极力辩解,后来不耐烦了,扔下一句"随你怎么想",就拂袖而去了。

    她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但在家里人面前还得装得一切如常,她是个太有自尊心的人,不能让别人知道五房出了变故,更不愿意让五郎变成违逆家训的人。所以那段时间极其痛苦,人也忽然瘦下来,妯娌间打趣,三嫂还间她可是胃口不好,别不是又怀上了吧。

    哪能呢,五郎如今躲着她,宁愿在书房过夜,也不愿意回房。

    不多久,北方的凌氏率军南攻,击碎了大庸朝,那段时间时局混乱,五郎也不往外跑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惜这种状态没能长久保持,大历立朝,五郎又故态复萌,她知道,确实是留不住他了。

    一直小心遮掩的事,最终被小姑子们知道,殊胜想办法拖住了五郎,把他困在兰台,让他没有机会风花雪月,结果那胡四娘找到门上来,她忍了再三,忍不住出去质问了一番,可惜低估了那女郎的脸皮,最终落得铩羽而归。

    纸包不住火,终于全家都发现了,在长辈们的训斥下,五郎向她认了错,赌咒发誓再也不与那女郎来往,她相信了他。然而时隔不久,他领上又出现了一抹胭脂,她托着他的衣领看了很久,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活不成了,她必须离开辛五郎,即便是脱一层皮,也要离开。

    接下来乱哄哄闹和离,把话都说尽了,终于拿到了一纸放妻书。可惜不能带走和月,她哭着坐进马车里,耳边总有和月的哭喊,但她还是狠下心肠回了延福坊,当时只想着从这段婚姻里跳出去,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和离的消息,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第二日表兄就赶来了。

    多年未见,他比以前更显稳重了,眉眼间有深深的眷恋和不舍,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是万分庆幸地说:"七娘,你回来了。"

    这次没有再错过,他正式托了冰人登门,像求娶闺中女郎一样,郑重其事打算三书六礼。

    银素很为难,见了他道:"阿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七娘了。"

    唐义节却说你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七娘。若你婚姻顺遂,我替你高兴,但若你婚姻不幸,就请给我个机会,让我能走到你身边来。"

    她听了这些话,泪流满面,得知他至今未娶,才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他的期待和失望,她从来没有关心过。

    五郎又来纠缠了,失去之后幡然悔悟,可能不是因为旧情未了,只是因为不甘心。银素半点没有再心动,她只是惦记和月,惦记得夜里睡都睡不着。

    唐义节来看她,见她憔悴,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说:"如果辛家愿意,咱们把和月接过来吧,我会把她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

    银素知道他善良,但那是辛家的子嗣,恐怕辛家轻易不会放手,她也不敢作那样的肖想。

    婚期一天天近了,她心里倒是平静的,可辛家忽然来人,说和月病得不成事了,当即她所有伪装出来的铁石心肠都碎成了齑粉,她可以不再嫁,但绝不能没有和月。

    所幸老天怜悯,五郎的父亲回来了,答应让她带走和月,唐义节那里也从来不曾动摇,银素便带着和月嫁进了唐家,婚后唐义节也如之前承诺的一样善待和月,将和月视如己出。

    一晃五年过去了,银素又生了个女儿,这次不曾遭罪,一切有惊无险。孩子周岁那日,听闻远游的五郎回来了,原来他当初是带着圣上的密令远赴边陲,联合了沙州和玉门关的兵力,一举剿灭瓜州节度使,为朝廷立下了功勋。

    圣上论功行赏,赐了安北侯的爵位,辛家满门文官,终于出了个立军功的子孙,风光更胜从前。

    某一日,五郎递了名刺到门上,想见一见和月,银素答应了。

    阔别五年再相见,彼此的心境都不一样了,银素看着他,边关的朔风吹皱了他的脸,才三十来岁,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他笑了笑,"北地的风水果真不养人,这五年我辗转在沙州与瓜州之间,也曾九死一生,好在活下来,完成了陛下的嘱托。"

    银素点点头,"往后不走了吧?留在长安吗?"

    他抬眼看看她,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口了。

    重又抚抚和月的脑袋,他说:"和月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以前愧对你们母女,挣下这功名,将来好为和月正名。下个月,我还得去沙州,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里的洞窟正开凿,藏经洞也在筹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着抬眼望望她,很快又垂下眼睫,"长安,没有什么是我牵挂的了,家中一切都好,你们也都好,有没有我,没什么分别。"

    银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长安总是你的根,再去几年,还是回来吧。"

    他听后颔首,慢慢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今后和月还是得托付你。"

    银素说好,一直将他送到门外,看他跨马扬鞭,往巷口去了。

    这一去,直到和月出嫁,他也没有再回来。渐渐和家里断了联系,杳无音信,多年之后才得知他病故了,家仆照着他的遗愿,把他葬在了月牙泉边。

    回望这人生,真如大梦一场啊,走了那么多弯路,有人圆满有人遗憾。年迈之后偶然想起,也有几滴辛酸泪,告慰曾经的一腔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