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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登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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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鸢儿见姚织锦只管发呆,忙忧虑地在她肩头轻推了两把。

    “嗯?”她回过神来,换上一副娇俏天真的神态,满不在乎地笑嘻嘻道,“我有什么好怕?你第一天认识二太太?她的手段,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两样,要么罚我做事,要么不给吃饭,毫无新意!我循规蹈矩她也是一样看我不顺眼,既如此,我又何必缩手缩脚?我估摸着,这次她吃了个闷亏,肯定会消停个几日,我正好落得轻松呢!”

    鸢儿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这小姐,胆儿可真够肥的!

    姚织锦状似不耐烦地扭转身子,道:“我说,洗个澡罢了,你是要把我的皮都搓下来两层才算完吗?我干干净净的,用不着你那么落力,你倒不如草草收拾了,替我拣一件儿鲜亮的衫子出来换上呢!”

    “小姐,您还要出去?”鸢儿奇道,“您‘受了伤’,一屋的主子下人可都看在眼里呢,这会子不老实在房里乖乖呆着,还想上哪去疯?”

    “你懂什么?”姚织锦佯怒道,“我今日虽是‘无心’,到底开罪了二太太,此刻她在房中不知怎样恼我呢,要想今后日子好过些,当然得去道歉了!”

    鸢儿吃了一惊:“这……您说真的还是哄奴婢?”

    姚织锦睨他一眼,道:“废话,我哪有功夫跟你逗闷子?动作快点,再迟些,恐怕要用晚饭了!”

    鸢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可自家小姐发了话,她也没法子反对,只得唉声叹气地用猪苓替姚织锦洗了头发,松松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熏了苏合香的胭脂色隐花裙,装扮齐整了,随着她一同出了房。

    一出自家的小院,姚织锦的脚步立刻就慢了下来。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鸢儿身上,歪歪扭扭一瘸一拐,仿佛每踏出一步,那受伤的脚便疼得钻心。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抵达姚江寒与陈氏的房间之外。

    姚织锦回头示意鸢儿上前叩门,自己则用力搓了两把脸,又揉了揉那双水光洌滟的大眼睛,生生将那张小脸弄得仿佛刚哭过,抬脚走上石阶,候在门边。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却是陈氏的贴身丫头夏荷。

    “咦,二……二小姐,您怎么……”猛见姚织锦立在身前,她显然吃了一惊,诧异地问了出来。

    姚织锦垂了垂头,清泠泠地道:“我来给娘赔罪,麻烦你通传一声。”

    方才陈氏猝不及防被姚江烈一阵数落,又在姚江寒给女儿们带回来的礼物上吃了亏,这时候正兀自气得肝儿疼,冷不丁听见那个该死的庶女居然还敢寻上门来,登时怒火滔天,直着嗓子冲门外嚷道:“哟,快别这么着,你是大老爷指明了要供养一辈子的天仙,我哪敢劳动你来给我赔罪?你快请回吧,我受不起!”

    大太太施氏打发下人送了定惊茶去姚织锦处之后,便径直来了陈氏这里,与她唧哝了半日。她素来心思缜密,远非陈氏可比,此时见陈氏又不分轻重地闹将起来,连忙按住她的手,冲她使了个眼风,和颜悦色地笑着道:“锦儿真是越大越懂事。你的脚有伤,快别在外面久站了,进来说话。”

    真要论起来,姚织锦从未曾得罪她,相反还一直对她非常恭敬,她之所以厌憎这个侄女,不过因为她是姨娘生的。自打姚江寒把冯姨娘收了房,陈氏就一天天被冷落,施氏将这些瞧在眼里,心中只有不忿。

    说到底只是个贱妾罢了,有何德何能,让爷们儿这么稀罕?就连那冯姨娘生下来的女儿,也格外受到宠爱,凭什么?幸而她自己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生了姚至宣这个儿子,更好的是,大老爷房里的舒姨娘一直未有所出,否则,陈氏的现在,岂不就是她的将来?

    作为一个正妻,厌恶姨娘原本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受人指摘的。可她好似忘了——又或者她是刻意的不愿想起,冯姨娘原本是陈氏自己做主给了姚家二老爷,从来循规蹈矩,连大声说句话也不敢;而姚织锦,她不过是个孩子,纵然是庶出,天生矮了姚织月一头,却又何错之有?

    姚织锦在鸢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进了屋,冲二位太太深深施了一礼,垂着眼揪住胸前一绺黑发,怯怯地软声道:“锦儿给大娘、娘请安。娘,锦儿是专程来向您赔不是的,娘交代的事,锦儿不单没能做好,反而连累娘也受气,锦儿不敢求娘原宥,甘心领罚。”

    陈氏被施氏按住了手,知道自家嫂子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少不得忍住胸中的火气,抬了抬下巴,不阴不阳地道:“你受了伤,就别站着了,夏荷,给二小姐看座!”

    姚织锦依言挨着凳子边儿坐下,再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娘对锦儿越好,锦儿心中便愈加难受。娘待我一向视如己出,从不曾饿着我、冻着我,我不说替您分忧解难,反而还惹来不少麻烦。虽说娘大人大量从不与我计较,可我心里……”说着,孩子气地揉了揉眼角,自己都觉得自己轻贱得像个戏子。

    陈氏被她说出来的话字字锥着心病,脸上堆出假笑来,施施然道:“咱们母女俩,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刚才吼你那一句,也是我眼见你受伤,心里急了,难免口不择言。咱们前事不计,你今后乖一些,便比什么都强,也不枉为娘的花一番心思在你身上,可记下了?”

    “嗯,女儿都记住了,娘请放心,锦儿再不敢胡乱生事。我自知比不上姊姊一个手指头,从今往后,自当以她为榜样,谨慎行止,虽不能十全十美,但求为娘减轻忧愁,好让娘开开心心的,少生些气。”

    陈氏扭头看她,只见她双眼通红,又怯生生的,只当她是被今天这一跤唬得不轻,说不准真的心生惧意,打今儿起任她搓揉也再不敢则声。这样一想,方才在姚江烈那里受的气顿时去了大半,脸色也不自觉地好看起来:“今日你也受了伤,权当是买个教训。这些话是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我可没拿打板子立在你跟前相逼,自己说过什么,得要牢牢记着,再过二年,你也该论及婚嫁了,若还是这样跌跌撞撞,纵是嫁出去,我也不放心啊!”

    “这回可好了!”施氏在旁边抚掌笑道,“瞧瞧,好一出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看得我好不眼馋!宜筠,你两个女儿都这般乖巧,真是有福,谁像我的至宣,成天价也不见人,恨得我牙根直痒痒!你们母女二人原是一心,今后有什么事,不妨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至于有误会,也好让老爷们放心啊!”

    见二人点头答应了,她又道:“得了,如此我这颗心才算放下。锦儿脚上的伤还疼罢?早些回房歇着是正理,我呢,也得赶紧回我那屋去看看,这就去了!”

    说罢,站起身笑嘻嘻地走出门,姚织锦与陈氏虚情假意地周旋了一会儿,明白陈氏暂时不会和自己为难,也就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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