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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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庆元从火车站回来, 刚进院子,就被表妹林其容拉了一下,只听她小声道“哥, 舅舅和舅妈吵了起来。”

    徐庆元微微皱眉道“为的什么事”爷爷的丧事,虽然一切从简, 但是要在三四天内操持完,一家人也累得够呛。

    也就幸好小花花奶奶有经验, 避免他们走了很多弯路,不然徐庆元觉得,他们怕是还得多费两天功夫。

    徐庆元不明白, 父亲和母亲在这个节骨眼能吵什么

    现在虽然爷爷下葬了,但是后续还有一些事要收尾, 比如爷爷的遗物怎么处理

    爷爷留的那封信的意思, 爸爸怕是不久就会遭难, 有些东西不好再放在家里。他爸对这些身外物看得很轻,他妈心里只有他爸, 连他这个儿子都要排后。

    徐庆元觉得, 这些事到最后, 还得他来操心。

    对父母吵架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却不想妹妹支支吾吾地道“舅妈嫌弃准嫂子,学历低了点。”边说着, 还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低了点”的意思。

    “还有吗”徐庆元的语气瞬间门就冷了下来。

    其容轻声道“还问为什么不是准嫂子的姐姐,说先前明明说好, 是你和那边姐姐的婚约,许家怎么好临时换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之类的”

    林其容一口气说完后, 见哥哥表情不好,又开口道“哥,要不咱们先出去吧等他们吵完,咱们再回来”

    徐庆元摇摇头,“姑姑呢”

    其容叹道“我妈辩解了几句,说那边长房的姐姐是继女,已经和沈奶奶分家了,舅妈不信,觉得这是许家的托词,我妈心里堵着气,带着小凯出去找房子了。”

    徐庆元刚准备让妹妹把姑姑找回来,想到爷爷临终的意思,是要姑姑和他爸断亲的,觉得现在找房子也挺合适,就按下去没提,转而和妹妹道“你跟我到书房里,把爷爷的书清点下,回头让你妈妈带走。”

    “哦,好”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林其容一直是极其崇拜的。从小时候开始,哥哥只要分配点什么活给她,她都乐颠颠地去干。

    俩人打开书房,发现书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大概爷爷住院、爸爸调去霍县以后,这间门房间门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了,其容拿了抹布就要擦拭桌子,徐庆元阻止她道“算了,卫生就不用做了,咱们先把书整理了吧”

    这是爷爷单位分的房子,现在爷爷已经去世了,他们一家怕是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

    这样想着,徐庆元觉得家里的东西还得加速整理,他在家也至多再待三天,学校马上就要组织期末考试和试验,他还得赶回去。

    爸爸怕是也得很快回到工作岗位。

    他现在要是不把东西整理出来的话,怕姑姑后面一个人忙不过来。

    至于妈妈,徐庆元想,只要他爸真的一出事,她妈怕是什么都管不了,只管他爸了。

    兄妹俩很快就清理了一柜子书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樟木箱子里。

    这时候,忽然“哐当”一声,是房门被狠狠砸上的声音,只听徐母卢源大声喊道“徐佑川,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家门,你后面就不要回来。”

    徐佑川似乎有些无奈地道“小源,你不要太无理取闹了些,人家沈家婶子前脚才给我们帮忙完,你后脚就埋怨起人来。这一桩姻亲,你这里嫌弃,哪里嫌弃的,你知不知道,晓岚费了多少力气,多大的口舌才把这事给说定的”

    徐佑川心里无奈至极,只觉得妻子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缓了一口气又道“你刚才那样说晓岚,你让她心里怎么想咱们做人总得摸摸良心啊,晓岚可没有哪里对不起我这个哥哥的”

    卢源一窒,接着淡淡地道“我这个当嫂子的,也没有哪里对不起她这个妹妹的,别的不说,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带着孩子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多年,我没说过一句话吧”

    徐佑川摆了摆手道“我不想和你扯这些,我去找晓岚。”

    卢源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你去找她干什么人家需要你找吗爸临终前都交代了,要她和咱们断绝关系徐佑川,你把这个当家里人,那个当家里人,真有事儿来了,除了我和庆元,你以为谁会管你吗”

    说着,忽然就流了眼泪下来。

    徐佑川这才明白,妻子今天闹得什么脾气,原来是为了爸爸信里,要晓岚和他断亲的事。

    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来安慰她道“是,我知道,事儿是我招的,没必要连累你们,不说晓岚了,就是你和庆元,我也不愿意连累。”

    卢源捶了一下丈夫道“你说什么呢难道我还能和你离婚吗你去哪我去哪”

    这一句承诺,让徐佑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拿了手绢出来,给妻子擦眼泪,略带哽咽着道“你还年轻呢,没必要陪我受苦,回头你跟晓岚她们住一块去,也互相有个照应。”

    卢源摇了摇头,“我不去,我就守在家里。”

    徐庆元适时地出来道“妈,这个家你可留不下,这是法院那边分给爷爷的房子呢你还是趁早做打算。”

    卢源不知道儿子已经回来了,有一瞬间门的心虚,“庆元,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有一会了。”

    “你把沈家婶子她们送上火车了吗”

    “嗯,火车开了,我才回来的。”

    卢源看儿子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嫌弃许小华学历的事,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唇道“妈妈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和许呦呦学历还相当,年龄也相仿,这门亲事理应你和许呦呦的,小华这孩子看着也很好,就是年纪小,况且才中学毕业,中专也就念了几个月”

    卢源还在组织着语言,希望能说服儿子,却不妨忽然听儿子道“妈,这门亲事,是我们家求着来的,你以为许家愿意让唯一的孙女儿,这么小就订婚吗你以为沈婶子不知道我爸可能面临的问题吗不知道这桩婚事所隐含的风险吗”

    “妈,人家本来就是看在情分的份上,才应下来的,那个是沈奶奶最疼爱的孩子。不是他们家不要的女儿”

    卢源被儿子说了几句,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却见儿子越说越激动,饶是她向来有些反应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对来,这越听着,越像儿子替那个小姑娘鸣不平一样。

    不由出声道“庆元,你老实告诉妈妈,其实你看重的就是这个小华对不对”

    她这一句问出来,就是一旁的徐佑川也愣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儿子的脸看。

    就见这孩子,面上平静地道“小华妹妹人挺好的,这回是我欠了她的人情。”

    卢源忙点头道“是,是先前是妈妈说的不对,妈妈以为这孩子小了些,和你不是很合适,是妈妈不对。”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最清楚,一向冷静自持,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时候卢源自己都奇怪,她这么一个情绪外放的人,怎么养了一个这样的孩子。

    但是今天,庆元明显情绪过于激动了一些,而且面对她的问题,他也没有否认。

    卢源心里,瞬时就和明镜一样。

    又忍不住和儿子道“妈妈对这小姑娘没意见,妈妈对学历什么的也没有意见,只有人品好,和你处得好,妈妈一点意见都没有。”

    先前她确实浅薄了点,只从学历上看人,觉得许呦呦一个京大毕业生,肯定是比妹妹优秀的,许家大概是舍不得这么优秀的长女,把才16岁的小华推了出来。

    现在以为是许家瞧不上人,但现在听儿子的意思,这是许家最钟爱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儿子愿意

    卢源想,儿子自个乐意就成啊

    忙和儿子道“你就听你爷爷的,等你爸一出事,你就和咱们断亲,好好地在京市过你的日子去,我陪着你爸,反正我们俩个人,怎么都能互相照应,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对未来可能面临的困境,一点惧意都没有一样。

    徐庆元木木地回了母亲一句“我先去整理东西了。”

    等他一走,卢源微微笑着和丈夫道“佑川,我还真没想到,咱们这一回,还真是歪打正着了,这么早就把儿媳给定了下来。”他儿子平时面冷得像块冰一样,卢源不止一次和丈夫嘀咕,“就他这副样子,女孩子怕是都得退避三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对象回来。”

    没想到,竟然也有他愿意维护的女孩子,还是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辩论。

    徐佑川见妻子心情好了,趁机和她道“你刚才和晓岚说的话可不对。”

    卢源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激她一下,她会出去找房子住吗我那是借题发挥,我们姑嫂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们红过脸吗她还带着俩个孩子,总不好被我们拖累的。”

    徐佑川不觉就红了眼眶,他现在心里也有些矛盾,如果重来一回,他是否还会凭着一腔孤勇,去为那位老工程师打申请报告

    在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他的家人带来这么深重的危难、痛苦后,他是否还会一意孤行

    此时的徐佑川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

    京市。

    许呦呦早上起来,发现客厅入门的左手边,堆了好些煤球,随口问妈妈道“妈,你昨天买煤球了吗现在煤球什么价啊”

    “什么价”是这几天他们一家三口,几乎挂在嘴边的问题。先前一大家子住着,倒不觉得什么,现在自己单独出来开火,样样都费钱,小到脸盆、肥皂盒、电灯泡,大到暖水瓶、被面、棉花,不仅样样要钱,而且还要票。

    也就是小华把爸爸的那本“特殊购货证”还了回来,不然一下子要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票,家里还真是凑不出来。

    听到女儿问,曹云霞的眼神微闪,“嗯,昨天买的,你别管价格了,我都忘记是2块4一担,还是2块6了。”顿了一下问女儿道“你那宿舍,有说什么时候可以申请下来吗”

    许呦呦点头,“下周应该差不多,可以排到一张床位。”她家在京市有房子,所以打申请的时候,没好意思申请两人间门的,只申请了一张床位,说偶尔加班在单位住。

    私心里,她还是不愿意去单位和同事们挤在一块儿的,想了想和妈妈道“妈,大家都知道,我家在京市有房子,我要是一直住宿舍也不合适,不然我还是家和宿舍两边住着吧”

    曹云霞叹道“现在咱们住房紧张,你这么大了,你爸也要避嫌,已经在单位住了快一个礼拜了,我这怀着身子,他总不好一直不回家的。”

    许呦呦点点头,“那我先在单位住着,后面看能不能也租个房子吧”

    曹云霞张口道“那又是一笔开销呢”

    “妈,我过了实习期,还会涨工资的,你不用担心。”

    曹云霞听女儿这么说,也就没说什么,和女儿道“我刚去买了一个甜包,炉子上还有粥,你先吃点去上班吧”

    许呦呦一边盛粥,一边问母亲道“妈,我看家里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你今天是不是也能歇一会”

    曹云霞叹道“你想多了,这才哪到哪还差得远呢,放洗脸盆的架子也没有,小板凳也没有,我今天还得再出去一趟。”这边没有,白云胡同那边倒是不少的,以前这些东西,她都没正眼看过,现在想用的时候,不凑手了,才想起来,这些也该带过来的。

    老太太她们去安城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

    许呦呦叮嘱母亲道“妈,那你走路慢点,等路面的冰滑了,你再出门。”

    曹云霞蹙着眉头道“知道了。”眼看着女儿要出门,提醒她道“今天是冬至,晚上下班后,去你爸单位一趟,喊他回来吃晚饭。”

    “好的,妈”

    早晨八点,林姐正在厨房里烧着热水,忽然听见敲门声,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担心是曹云霞又过来了。

    她现在一听到敲门声,手心就出冷汗,就像被人上门催债一样。

    现在深悔,沈姨祖孙三个出门的头天,在回来拿被褥的曹云霞跟前说漏了嘴,说她们去安城了,要几天才回来。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就捅了个大窟窿

    曹云霞每天都要往这边跑一趟,不是被褥凉席蚊帐没拿,就是洗漱用品没带,把家里的盆盆罐罐搬了好些走。

    第三天干脆带着人回来搬煤球了,说这些也是怀安的工资买的。

    把家里的煤球搬了一半走,昨天又看上她晾在院子里的腊肉了,也就是她说还没晾好,要再晾几天,不然肉会变质,曹云霞才忍了下来。

    这俩天晚上,她都没睡好,也不知道沈姨她们哪天才回来,她一个保姆对上主人家,完全是没招。

    正烦躁着,院门又“咚咚”地敲了几下,林姐一边叹着气,一边走过去开门,等见到外头站着沈姨祖孙三人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了下来,“沈姨、小羽,你们总算回来了。”

    沈凤仪一听林姐这话音,就觉得有些不对,把院子里大概扫了一眼,发现堆在角落里,用油布盖着的煤球堆明显矮了下去,腌白菜的菜坛子也少了两个。

    林姐见沈姨看出来,也就没遮掩着,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道“还好我怕我出门的时候,家里遭了贼,把沈姨、小羽和小花花你们的房间门都上了锁,她倒是没能进去。”

    这语气,俨然将曹云霞当贼一样防着了。

    秦羽本来还担心她房间门里的那半罐子奶粉,听林姐这样说,立即就放下了心来,安慰婆婆道“妈,没事,都是些小东西,咱们再置办就是。”

    沈凤仪低低骂了一声,“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又宽慰林姐道“小林,你也别自责,我们不在家,你也不好拦着她。”心里却想着,曹云霞最好见好就收,要是今天还来,看自己给不给她脸

    林姐应了一声,低着头,像是还有什么心事一样,秦羽问道“林姐,怎么了,她为难你了吗”

    林姐忙摆手道“那倒没有,就是云霞昨天还提出,让我去她那儿帮忙,说我本来就是她找来的。”说到这里,林姐看着老太太和秦羽道“但是我在这边做了十一年了,跟沈姨您比较对脾气,云霞有时候爱挤兑人,我还真怕照顾不好她,沈姨你看”

    她是不想过去的,但是现在许家一下子少了三个人,沈姨身体又硬朗着,确实好像用不上她了。

    秦羽忙道“林姐,你要是愿意,就接着在这边做,我后面工作也会调回来,妈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我和九思也不放心。”

    林姐得了准话,脸上立即由阴转晴,忙笑道“哎,我肯定是想接着做下去的,你们先洗漱,我去下点面条给你们垫下。”

    等林姐进了厨房,沈凤仪微微叹道“还好我有俩个儿子,不然非得被曹云霞气死”

    这话秦羽不好接,大房那边再怎么说,也是婆婆的亲儿子,只有婆婆能说的份,她这个做弟媳的,却是不好接话的。

    等吃了早饭,沈凤仪的情绪明显好了一点,兴致勃勃地拉着小孙女包饺子,“这可是小花花回家来的第一个冬至呢,奶奶给你多包几个花样的饺子”

    “好,谢谢奶奶”

    秦羽望了一眼厨房里的祖孙俩,微微笑道“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大概晚点才回来。”

    “哎,好,你去吧”

    许小华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妈妈,见她背着的挎包,鼓囊囊的,心里还有点奇怪,问奶奶道“妈妈是去办工作调动的事吗”她觉得妈妈包里像是装了罐头一样。

    沈凤仪也朝窗户外看了一眼,笑道“应该是的,你妈妈很能干的,而且因为你爸常年在西北工作的原因,她们单位政策上,对你妈妈稍微倾斜一点。”

    许小华也就没有多想,继续跟着奶奶包饺子。

    祖孙俩都没想到,秦羽并不是去教育局,也不是去学校,而是径直到了友谊医院。找到她在这边的朋友章琳琳,把奶粉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她没说怀疑是曹云霞掺了药在里面,只说这奶粉喝着不对劲,让人格外嗜睡,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忘记盖盖子了,沾了什么细菌,让她帮忙化验看下。

    章琳琳一听,就忍不住笑道“秦羽,你这警惕心也太高了一点吧我看你大概就是太累的缘故。”又叹道“怎么样,你家孩子有消息了吗”

    秦羽点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女儿已经回家了。我这不是看孩子特别嗜睡,心里有点不放心嘛”

    听她这样说,章琳琳立刻就理解了,秦羽这些年一直找女儿的事,她们这些老同学都是知道的,这孩子刚回来,秦羽肯定特别紧张,有些小题大做,也是正常的。

    笑道“那你等我下,我拿到化验科那边去,让他们帮忙看看。”又问秦羽道“你是在这边等着,还是明天再来拿结果。”

    “在这边等着。”

    章琳琳一走,秦羽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的候诊椅上,思绪忽然有些放空,她想,如果这奶粉没问题是最好的,如果有问题呢

    她该怎么做她想,她会去报警。

    不管后果是什么,她这回都不会再饶过曹云霞。

    时间门一分一秒地过去,秦羽一个人在候诊椅上坐了很久。

    大概三个小时后,章琳琳拿了一份化验单匆匆过来,皱着眉头道“秦羽,这是怎么回事你把安眠药混到奶粉里了吗这上面显示有安眠药的成分”

    秦羽接过化验单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道“琳琳,这安眠药有什么副作用吗”

    章琳琳道“如果服用不多的话,副作用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如果长期服药,会产生依赖性和成瘾性,头晕、疲乏,再严重点,还会引起肝、肾功能的损害。”

    秦羽默默算了一下,女儿回来的日期,中间门有几天这孩子说没胃口,还没喝奶粉,满打满算,也就喝了十天左右,一天一杯,约25克左右。

    又问章琳琳道“这里面安眠药的含量高吗”

    章琳琳道“我们只取了一点出来检测,总量的话,还不好估量。”见秦羽表情凝重,忍不住问道“秦羽,出了什么事啊,这安眠药不是你放的那是谁往你的奶粉里放东西啊”

    秦羽怔怔地道“应该是家里人搞忘记了。”

    章琳琳见她魂不守舍的,又想起来,她刚说这奶粉是给她孩子喝的,忍不住提醒她道“这也就是安眠药,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换成任何一样别的药末,秦羽,你心里要有点数。”

    秦羽猛地抬起了头,见章琳琳表情也很严肃,忽而问道“这份监测是否可以帮忙盖章我要去公安局报案。”

    章琳琳点头,“你等我下,我去和我们主任说下。”

    出了医院,秦羽直接带着化验单和半罐子奶粉,去了附近的公安局。她甚而都没有给丈夫和娘家商量一下的念头,她只想着,她走失了十一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一回家就被人这样伤害

    她很清楚,如果报案,这件事会对她们家造成怎样一连串恶劣的影响,但是此刻,一个母亲的愤怒,已然让她无法再顾及这些后果。

    接待她的民警,做了详细登记以后,和她道“秦同志,你稍等,我们这就去把人传唤过来。”

    下午,许怀安正在办公室处理着编辑们新送过来的一批译本,不想,助理忽然带着公安同志进来,说过来请他配合一下查案。

    许怀安一头雾水地跟着人到了警局,等看到坐在那里抹着眼泪的妻子,和脸色铁青的弟媳,心里忽然涌起一点不好的预感来。

    他以为,是秦羽把小花花走丢的事,报了案。

    然而等民警把案子和他大概说一遍以后,许怀安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完全想不到,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听妻子一边哭一边道“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安眠药不好开,每次开一板,也就十二粒,不够吃一个月的,我就想着磨成粉末,混到奶粉里,能多喝上一段时间门,那个奶粉我一直都有喝的。家里以前除了我,没有人会喝这个,大家都默认我身体不好,需要补充营养。”

    又道“哦,我能证明我说的话,我前段时间门住院,也做了化验,我的单子上也显示有安眠药的成分,不信你们去我家把单子拿过来看看。”

    公安平静地问道“除了你说的物证,是否有人证证明,这罐奶粉,只有你一个人喝”

    “有,我丈夫和女儿都可以证明”

    正说着,许呦呦也匆匆赶了过来,听到民警的问询,许呦呦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是,我可以证明,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她一直喝牛奶,我上大学以后,就几乎不喝了。”

    民警又问了许怀安,许怀安望了一眼秦羽,见她眼里闪过讥讽,愧疚地低了头,还是回了一句“是,我可以证明。”

    民警又问是否需要传讯其他人证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进来,民警暂时出去了一下。

    许呦呦在一旁,带着哭腔道道“婶婶,我奶奶年纪大了,怕是会吓到她这事是我妈妈不对,她把安眠药放在奶粉里,没有和大家打声招呼,以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会喝,她真不是故意的。”

    许呦呦边说着,拉着秦羽的胳膊,眼含祈求地望着她。许呦呦知道,如果这件事最后定性成恶性事件,她和爸爸的前途就彻底地没有了。

    许呦呦已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寒冬的天,她的后背、额头上却出了一层层细细密密的汗来,见婶婶不松口,又看向了爸爸。

    许怀安哑着声音开口道“小羽,这件事,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能私了,我们愿意赔偿。”

    见秦羽不吱声,许呦呦又补充了一句道“婶婶,我们到底是一个屋檐下住着的,不说叔叔和爸爸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就是以后妹妹填写社会关系的时候,总要写上伯伯和伯母的名字。”

    听见这话,秦羽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看向许怀安道“许怀安,你让曹云霞给我写一份忏悔书,如果她以后再有这种心思,我就直接把这份忏悔书,交到公安局来”她来之前,是准备让曹云霞蹲大牢的,但是没有想到,曹云霞这个蠢货,竟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喝了那罐子奶粉,还好巧不巧地也做了化验。

    这就证明不了,曹云霞主观害人的意图。

    刚才公安问还有没有人证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如果让婆婆来,一是婆婆受不了这份刺激,二是婆婆大概率还是无法狠心,亲手断送许怀安的前程。

    这件事到最后,她可能也很难将曹云霞怎么样。

    但是就这么放过曹云霞,她是不甘心的,这个女人一而再地对她的女儿下手。曹云霞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证据吗不是有恃无恐吗她就让曹云霞亲自给她写一份证据出来

    她要让曹云霞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想到这份忏悔书,就胆颤心惊

    听见秦羽松了口,许呦呦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飘着的,双脚是确确实实踩到了地上。

    曹云霞却不愿意了,现在秦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她做的,怀安和呦呦肯定是站她这边的,就是婆婆那边,大概率也不会狠下心来,秦羽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可是她要是写了这忏悔书,不就是供认不讳了吗

    那不是不打自招

    曹云霞不愿意,但是这时候,已然由不得她不愿意。

    不说许怀安,就是许呦呦这个亲生女儿,也把纸笔拿给了母亲,冷冷地道“妈,你如果不写,我和爸是不会再管你的。”

    曹云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女儿,“呦呦”

    许呦呦丝毫不为所动,“妈,你快写吧不然我和爸就走了,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

    曹云霞颤抖着手,接过了笔。

    秦羽在一旁提醒道“不仅是安眠药的事,包括小华的走丢,你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也请你一并写进去,如果你不照实写,曹云霞,这件事我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曹云霞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开始在纸上写字。

    大约十来分钟后,一份忏悔书交到了秦羽的手上。

    秦羽大概看了一眼,冷声道“曹云霞,你以后最好不要对小花花再起什么歹毒的心思,不然你看,我到底会不会狠的下心来,拼个鱼死网破”

    顿了一下又道“你该庆幸,小花花没事,不然我怕是到公安局的耐心都没有”

    曹云霞缩成了鹌鹑,没有吱声。她现在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让许小华喝这个奶粉,药确实是她下的,但她刚才也没有骗人,她确实是在小华回来之前就放了,想着放到奶粉里,可以多吃一段时间门。

    而且混着奶粉,药也没那么难入口。

    为什么会让许小华喝呢

    她想,大概是这个孩子太能言善辩了,她看着心烦。也或许,是当徐家找上门来的时候,这个孩子跳上跳下的,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自己想着让她安静点,最好糊里糊涂地替她们呦呦把这事担了。

    她厘清了思路,朝秦羽解释道“确实是在小华回来之前,我就放在奶粉里面了,我不是故意针对她的。我自己喝着没事,我就没有多想。再说,一点安眠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秦羽我就算再坏,我也没有给人下毒的胆量啊”

    秦羽淡淡地道“平常人吃安眠药是没什么多大的问题,但是曹云霞,你难道不知道,孕妇是不能乱吃药的吗”

    缓了一下又道“你有没有觉得,天道好轮回”

    曹云霞心里一跳,自己最担心的事,就这样被秦羽挑了出来。一抬头,就对上秦羽满是寒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曹云霞,这是你的报应

    曹云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怔得许久都忘了说话。

    等民警再回来的时候,许呦呦就道“同志,这事是个误会,我妈妈已经和我婶婶说清楚了,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的时间门。”

    民警又问了秦羽的意见,见她点头,让两边都签字按了手印。

    出公安局的时候,曹云霞的小腿肚子都不由打颤,但是不论是女儿,还是丈夫,都没有搀扶她一下的意思。

    许怀安交代了女儿一句“把你妈妈送回家,我单位还有事,”就要走。

    曹云霞喊了一声,“怀安,今天是冬至,你不说冬至回来包饺子吗”

    许怀安仿若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地走了。

    曹云霞已然顾不得女儿的嫌弃,紧紧地拉着女儿的手道“呦呦,你爸这是不理我了吗”

    许呦呦也觉得浑身无力,她想不到,妈妈的胆子这样大。现在婶婶手里握着那份忏悔书,就像捏了她们一家的命脉一样,随时都能让她们一家坠入深渊。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这一瞬间门,许呦呦忽然迫切地希望逃离这让人窒息得、无法喘息的环境,逃离这个她依赖了二十多年的母亲,逃离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