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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1.14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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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藏!”凡是听说过Are Men威名的人,都知道DL的半藏。

    在大部分人心里,半藏是什么英雄?是用来固定地图摸奖开局、对战之前观测敌阵,并且,绝对不该在占点图出现的英雄。

    但是,DL就是敢突破大多数人对半藏的印象,让半藏出现在漓江塔、花村,在比赛场上横行霸道,未逢敌手。

    “你们以为是DL强?强的明明是他队友!”这样的论断刷新在网络之中,试图阻止那些盲目跟风狂吹半藏的人。然而,等到一场自证清白的直播,让DL的直播间广为人知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他的队友确实强,但更强的是DL本身。

    箭箭爆头、二十秒大、一人翻盘、四万输出,各种各样的传闻神乎其神,仿佛后羿再世,弯弓射雕,连带着不关心比赛,只是沉迷游戏的人,都知道高端局有个DL,半藏贼强。

    神级半藏的传说在网络上从未停止,任何国际站队里出现半藏的战术,都会被人拿出来对比,毫无根据毫无理由,单方面扔出一个提问,就像曾经争论谁是第一源氏、第一麦克雷一样引发新一轮战争——xxx和DL比谁的半藏更强?

    在守望先锋这样瞬息万变的赛场上,这样的比较永远没有意义,吃瓜群众却乐此不疲,他们热衷看到国服第一的称号带着熟知的选手名字扩散在网络上,如果发现了不同的声音,就会高贵冷艳仿佛看穿一切似的甩出比赛录像链接或者DL的直播间,告诉这些意见相左的人:朋友,睁大眼睛看清楚再说话。

    在这样狂轰乱炸的藏吹气氛里,半藏的地位确实毫无疑问地得到了提高,大部分执着半藏的玩家,也开始重新拿起这个被放弃的英雄,继续自己的独狼之路。

    “是的,半藏,DL的半藏。”宁宁语气快速,情绪激动,听闻许久的半藏大神出现在她解说的比赛上,令她无比惊讶,“在多坦横行的新版本,拿半藏无疑是一种崭新的挑战,因为这个英雄攻击节奏慢,保命能力差,没有麦克雷、士兵76收割来得效率,所以比赛里很少会有战队会拿出来,但是Are Men就是一直靠半藏打下江山的战队。”

    事实上,稍微了解国际赛事的观众,都能知道在什么地图什么位置可能会出现半藏的身影。大多数国际战队都能拿出半藏进行各种各样的战术配合,无论是开局探路还是全程战斗,在比赛场上都不算少见。但国内总是带有一种默认的原则:电子竞技没有半藏。国内执着于摒除这个英雄,不是因为他本身的慢节奏,而是拿不出来。

    不是每一支战队,能够灵活地开发半藏战术。他们可以有一手漂亮的麦克雷,帅气的源氏,飘逸的猎空,但是却很难练出赛场上精准爆头收割存活率高的半藏,因为练不出,所以半藏没有用。

    AM战队在漓江塔率先使用半藏的时候,给观众带来的震撼无异于辅助单杀输出英雄,他们能用半藏,敢用半藏,并不是战队无与伦比的狂妄自信,而是因为独一无二的DL。能够像DL这样同时掌握即时命中和延时弹道两类英雄,并且在环境恶劣的国服成长为顶尖半藏的职业选手,说是运气与实力并存,千万人中独一个,也不为过。

    当DL的头像出现半藏之后,整个AM的阵型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们围绕安娜进行的保护战术,直接将所有资源倾斜到半藏身上。

    无论是Dva、小美,还是莱因哈特、卢西奥、安娜,所有人的行动与半藏保持一致,敌人一旦突破防线,就会引来AM全体的集火,他们不会让任何人干扰半藏的发挥。

    因为,DL活着,他们就能赢。

    一个被誉为独狼的英雄,在这样的比赛场上享受最高规格的保护与协助,那些曾经独自称霸的英雄们都成为他的利箭,直直插入敌人的胸膛。

    任谁也能看出,DL的目标不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坦位敌人,而是猎空。

    只有猎空。

    哪怕他前一刻在瞄准着09的安娜仿佛要射穿他的身体,下一秒就可能甩出一个刁钻的角度,瞬间击杀刚刚出现的08。

    匪夷所思。DL的半藏使用的甩枪式攻击,无论回放多少次,那种令人讶异的感觉从未消失,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自证清白之后,每一个亲眼看过他半藏的人,都会惊叹一句:难怪会被怀疑是挂。

    这种瞬间转换目标的反应速度,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极限,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准心急速移动,出现的一箭爆头。

    叮!击杀!

    快速又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激发了无数的讨论和惊叹。DL的半藏一旦出现,就是弹幕的狂欢,那些会为一个阵亡吵得不可开交的观众,单调又统一地刷着666强无敌,似乎全部自动转换为AM的忠实粉丝,除了称赞找不到别的话可说。

    事实上,解说也是这样。

    “DL再次击杀08,感觉猎空在半藏面前的优势已经完全消失,如果不是比赛场上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画面,我会以为暴雪对半藏进行了史诗级增强!”阿K的话虽然夸张,但却是描述了大部分人的心态。刚才不可一世的猎空单挑AM的战况简直就像一场幻觉,每一次镜头出现DL大幅度转身,一定是抓到了08的踪迹。

    DL强,他的麦克雷强,他的源氏强,他的半藏更强!

    这些超越了语言的极限发挥,一再出现在争分夺秒的职业赛场上,已经不是单纯的运气能够解释,这是实力,凌驾于场上所有的敌人的实力,孤僻高傲地射杀刚刚牵制AM的猎空,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舍得施与。

    他的箭,能够改变一场战斗。

    “没有查莉娅的重力喷涌,半藏的终极技能很难打出效果。”画面上的DL早就捏有双龙的终极技能,但是仍旧靠着单纯的箭击执着地进行攻击,OB仿佛响应着解说的话,将镜头久违地放在了GodR占领飞机的成员身上。安娜跳跃在飞机顶部,观望着平地上的莱因哈特和查莉娅,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竜が我が敌を喰らう”!

    “神龙升天!”伴随着宁宁的惊叹,在镜头上就出现了湛蓝双龙吞噬一切的画面,龙头咆哮翻转穿梭在飞机顶,威严驱赶着它们的敌人。

    GodR在躲避之时,从龙的身体里出现的Dva直接举起防御矩阵,带领着侧翼蹿出的半藏占领高地。

    弹幕一片喧哗和震撼,不少人回过神笑骂着AM狡猾,因为这支战队总喜欢跟防守方抢飞机。但守望先锋就是个占领制高点的抢滩战斗,谁能站稳关键位置,谁就能获得胜利。

    DL的半□□自站在飞机顶上,他就像一名猎手,远眺运载目标,护送队友前行。

    “守望先锋一直不是一套配置打到底的游戏。”宁宁看着这幅画面,想起网络上不断翻新花样的调侃,“曾经有人说暴雪给你H键不是摆设,而是换掉半藏的。对于AM来说,暴雪给他们H键,就是让DL拿出半藏的。”

    无论怎么样的吹捧,在顺利的胜利之路上都不为过。即使弹幕大战着“路人半藏和大神半藏是两个英雄”,也无法阻止半藏支持者欢欣鼓舞地要求在这停顿。

    比赛场上半藏太少,精彩的镜头寥寥无几,那种一箭爆头的爽快感,无论再看多少的麦克雷、源氏击杀都解脱不了。

    如此独特的畅快感,仿佛镜头上叱咤风云的人变成了自己,无数遍咀嚼回味也难以忘却。

    “杀气。”阿K瞬间理解了MAKI日常吹半藏的心态,在这样分秒必争的战场上,凭一把弓箭打出一个团的战力的半藏,怎么可能没有人疯狂吹捧,“我在场外都能感受到DL散发的杀气,GodR节节溃败,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郧昀拿起半藏,就会异常沉默,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作战习惯,在AM的全力配合之下愈演愈烈。因为他什么都不说,队友也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进攻、撤退、支援,他都不用担心,卢筱安强大的预见能力足够掌控局势。

    他要做的,就是击杀08。

    即使GodR已经成长起来,仍旧保持着围绕08旋转的习惯,一人死,全盘崩,郧昀击杀了08,等于直接击溃了整个敌军。

    “林队换个查莉娅。”卢筱安如此说道。他们突破了死亡飞机的防线,进入到最后的推车阶段。

    “不用。”郧昀跳跃在飞机区域延伸出来的高台上,能够看清GodR拉扯的防线,他们分散占领了二楼和斜坡位置,甚至拿出了天使专门照看08的士兵76,“他换了。”

    08的猎空,换成了士兵76。

    这种显而易见的示弱,郧昀连一句话都不想点评,他们会赢,能赢,因为08的士兵76绝对不会像猎空一样具有威胁性。

    即使他有天使,即使他是一名优秀的枪法选手。

    现在,不再是了。

    “Dva清二楼,我们冲。”他的声音平静,说出的话带着铿锵的尾音。

    这是一场毫无阻碍的进攻,GodR失去猎空之后并没有任何亮眼的发挥,场上的局势呈现出不可思议的一面倒,AM竟然在最后关头,一路平推。

    “从现在的状态来看,AM的剩余时间很有优势,不过守望先锋没有稳赢,究竟结果如何,还是要看GodR的进攻。”虽然阿K这么说着,任谁都能看出,更换掉猎空的GodR不再是之前的GodR。

    哪怕士兵76是当前版本最强的英雄,也无法取代08猎空带来的震撼性压制。

    但是,当DL拿出半藏之后,08的猎空,不是在重生,就是在重生的路上,牵制和收割作用全无。

    “08应该不会再拿猎空了。”就像是一场单挑,08在拿出士兵76的时候已经宣告了结束。

    DL的半藏攀爬跳跃在直布罗陀的高台,带着轻松随意的姿态,仿佛巡视着他的猎场,没人可以躲过他的击杀。

    GodR已经输了。

    AM小组赛晋级之后,MSQ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他们需要等候所有小组决出前两名,再继续后面的征程。

    “张哥,你能拿到刚才那一场比赛的原始录像吗?”结束了简短的赛后总结,郧昀问道。

    比赛直播平台播放的录像,常常经过压缩,很难保持最初的高清码率,郧昀在现场看到的阵亡镜头只是08击杀中极少的一部分,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一场小组赛。

    虽然他们赢了,但郧昀的心情依旧沉重。

    “还有……能把你保存的比赛录像都拷给我吗?”得到张烨肯定的答复之后,郧昀思考片刻,“我想要国际一线战队的录像。”

    “今晚打算看录像?”张烨对于这样的要求并不奇怪,队员经常研究比赛录像已经是战队的常态,但是他很少听到郧昀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郧昀总是能够熟练掌握翻墙的方法,找到自己需要的影像资料。

    “嗯。”郧昀点头。

    他在网络上获取的比赛录像,远远没有张烨储存的多,它们散布在国际直播平台和视频网站,一时间很难搜集到一起。郧昀不想等候漫长的加载过程,他需要不断地慢放和快进,从那些混乱烦杂的战斗里发掘出某种可能性,来解除积压在他心里的困惑。

    他要找的,是猎空。

    在第一赛季的比赛中,猎空和源氏始终属于出场率相当高的英雄,一直以来放狗战术作为核心之一,活跃在各个杯赛之上。每一支一线战队都拥有走位、枪法顶尖的猎空选手,配合着团队里拔刀源氏,快速地穿梭于敌阵,绕后牵制敌军辅助。

    OB特别青睐源氏的情况下,猎空反而作为附属,只会在击杀的时候迎来观众的目光。

    在张烨的比赛文件分类里,郧昀看到了熟悉的名字——BME。

    这是一场美国的线上赛,麦格雷斯与队伍里的源氏冲在战线最前方。他的猎空激进,灵活,敢深入敌阵,瞬间又撤出战场,短短的一回合,就能看出这个猎空与大部分国内选手的不同。

    枪稳、大胆,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特别是近身骚扰辅助,面对不断走位规避伤害的敌人时,那把枪的准心,锁定敌人的身体,极少出现误差。

    快速的爆头伤害,很快就能带走一个敌人。郧昀在看他的猎空时,眼里都装上了高光滤镜,每一次追击都喜欢盯准一个目标不断袭击,就像当初的ST,任务开始之后不能完美击毙医疗兵,都会害怕阵亡的敌人被转身救起。

    即使是被莱因哈特挥锤逼退,麦格雷斯仍旧执着的盯着残血逃窜的源氏,妄图将他彻底消灭。

    这样的镜头出现了很多次,郧昀在过去观看BME比赛录像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样的镜头。因为猎空高机动性,反而带出了麦格雷斯的特质,疯狂瞄头,绝不退缩。

    当然,也自信地阵亡无数回合。

    原本沉重的心情,在麦格雷斯执着的娱乐状态中变得轻松,郧昀似乎隔着这场久远的比赛,都能听到麦格雷斯在屏幕背后胡乱吐槽的声音。

    太蠢了,不该追,我的错,杀了那个家伙为我报仇!

    这些在麦格雷斯直播间录播里常常出现的字句,仿佛透过他每一次阵亡都能传出来。

    他是个优秀的职业选手,但是带有猎空不该有的执着。

    麦格雷斯在他心里永远是特立独行的人,看得心情愉悦,能从简单的枪法中看出独属于麦格雷斯的执着与坚定。

    当郧昀发现自己微笑着看完了整场BME比赛,完全脱离自己的最初计划之后,终于收起心里的敬仰,将这个文件夹关闭。

    麦格雷斯的猎空完全不属于大众风格,他必须去找到更多的高手,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猎空可以很强,游戏商给了她最少的血量,却赋予她最大的威胁性。

    郧昀的猎空并不是专精,他清楚麦克雷应有的表现,半藏会有的发挥,但是对于猎空,只是一知半解。

    他站在旁观的角度将猎空的作战风格分类,有偏激进,有偏骚扰,不一定都像麦格雷斯一样热衷个人秀场。

    猎空发生单挑的概率非常高,放狗对战放狗的场景屡见不鲜,那些身后带着光影的英雄不断回溯闪现,枪里的子弹满天乱飞。

    直到他看到被击败的蓝色猎空,换出了小美。

    “卢筱安。”郧昀问道身边这个沉浸在自定义探图模式的指挥,“你为什么要柳三平在直布罗陀拿小美。”

    “因为我菜。”卢筱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而是快速地使用着法老之鹰飞翔在伊利奥斯的上空,“我一个人打不过08,只能让柳三平帮我。”

    “哇!”旁边的柳三平听到这句话,竞技模式都不管了,一脸惊讶,“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卢筱安说自己菜?!”

    卢筱安白他一眼,瞥向屏幕,说:“你要死了。”

    这不是诅咒,而是描述事实,位于战圈中的柳三平就这样呆立不动,要不了路霸两炮就能喷脸杀死。

    他满意地看着柳三平大呼要完,赶紧返回操作,顾不上这边的话题,然后说道:“我不喜欢08,他的直觉太准。”

    卢筱安终于发自内心地说出真实的感受,在他见过08之后,就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人,阴冷、偏执,赛场上的表现都带出狂妄的气息。

    如果不是柳三平用冰墙隔出安全距离,并且近身减缓猎空的速度,卢筱安很难能够预测到这个猎空下一步的想法。

    他不能出现任何失误,被这样的猎空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你觉不觉得……”他停下手上按动键盘的动作,迟疑又踌躇,“08就像真的能够看见一样。”

    看见。卢筱安使用这样隐晦的形容,郧昀也能领会他的意思。

    曾经一场沃斯卡亚工业区,08的准心在卢筱安头上划过,那一刹那的异常引起过他的警觉。

    只有一瞬间,准心很快就甩到了卢筱安的头上。

    这种不可能预料到的突袭路线,在那一刻突然被敌人发现。录像的视角不能完整呈现当场的景象,郧昀不知道08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判断。

    如果是常见的防御点,这样的情况很常见,但是卢筱安没有选择撤退,隐藏在正常进攻路线相反的方向,即使08听见脚步声,也不该反应如此迅速。

    “还有,Dva为什么会上楼?”卢筱安对于郧昀的士兵76被抓始终耿耿于怀,直布罗陀的高桥站位有很多种,通向矿洞进行侧翼突破的,隐蔽在高桥之上进行远程火力支援的。

    郧昀当时要求柳三平飞上来支援的时候,他就见到敌人的Dva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高台集装箱的位置。

    就好像看见了躲藏的士兵76。

    从那一刻起,卢筱安就觉得,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那些超出他预料的事情一再发生,决不能简单地用巧合来形容。

    “也许是我暴露了。”郧昀能够想起自己躲藏在高台集装箱之后,却很难判断等待时机的时候是否出现过失误,将自己暴露在敌人观测中。

    没有OB的上帝视角,没有GodR的敌对视角,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光凭他一个人,永远拼凑不出真实的场景。

    守望先锋是会发生奇迹的游戏,而那些神乎其技的精彩发挥,经常只是处于单方面的观测视角的个人感受,如果上升到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每个人出现的走位问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猜测没有任何的意义,郧昀在意的,是那些诡异的准心。

    “你在练猎空?”张烨将主办方传来的高清码率录播拿到了电脑房,队员都在竞技模式开车或者自定义放松。

    只有郧昀待在训练靶场,一遍又一遍地穿梭在训练机器人之中,子弹快速敲击在无辜的机器人身上,不到两秒就将它变成残骸。

    “对。”郧昀这么说着,尝试正常走位规避伤害的同时保持准心平稳。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即使训练机器人保持规律运动,他也不能在高频率的自身移动中,令准心全部击中同一个点。

    张烨觉得,对战GodR并不是坏事。泰普杯战胜之中,AM的战术配合更加灵活,郧昀的麦克雷毫不逊色于08,而现在,刚刚结束的战斗,08的猎空激起郧昀训练猎空的**。

    “有目标是好事。”张烨并不了解其中的曲折婉转,“08的猎空其实不算精彩,唯一的优点只能说风格独特了吧。”

    郧昀抬头看他,疑惑问道:“风格独特?”

    张烨将手上的录像传输到郧昀的电脑里,一边看着加载进度条,一边说道:“不知道他是专精麦克雷养成的习惯还是怎么回事,不像其他选手的猎空始终盯准一个目标,更喜欢在战队里充当削弱血量的功能性猎空。”

    这样的打法张烨很少见到,但并不是没有,曾经JTen的主力输出在一人战群雄的时候,危急关头以一敌三,准心不断在三个赤红敌人之间快速晃动,最后凭借绝佳的运气获得了那场比赛的冠军。从此以后,JTen的Jeff就成为了猎空大神的代名词,哪怕他再也没出现过那样飘忽不定的枪法,哪怕当时的对手确实实力不济,那场战斗也被誉为教科书级别的猎空翻盘。

    “你看录像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Jeff,他是现在国际上最优秀的猎空,内测开始就拥有很多精彩的操作。”张烨将今晚比赛的录像传好,“对了,他在JTen,守望先锋排名第三的战队。”

    郧昀看过这支战队的比赛录像,他们的主力输出确实很喜欢使用猎空这样的英雄,甚至没有源氏出没的队伍配置里,都能找到猎空的身影。

    但是,Jeff的猎空和08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那把枪比麦格雷斯更稳,但是慢放数倍之后,仍旧可以清楚看到准心的浮动,那是很小的细节,只会出现在贴身攻击的时候,因为消失得快,不一定能够注意到。

    这是郧昀觉得最接近08表现的猎空,但是那种慢放之后,拆解数倍的镜头,能够看到人力能够达到的极限,不断地在接近头部判定区域晃动。

    MSQ比赛的高清录像其实非常糟糕,他们的OB位,简直业余得无话可说,长期停留在同一个职业选手的视角,即使阵亡也不舍得切换镜头。

    唯一值得称赞的几个亮眼表现,全是AM的超常发挥,连对面GodR的六人战队,变得只剩下08一个人似的。

    如此偏颇的镜头分配,根本做不出什么有力的分析。

    但郧昀在无数遍回放08猎空出现的镜头时,找到了难以解释的准心。

    08击杀卢筱安的时候,安娜跳跃规避伤害,08的准心忽然地甩到横冲出来的武励生头上,两人的血线在不断地目标转换之中,率先带走了安娜。

    而且,能够感觉到甩过去瞬间的精准锁头,这个画面存在的时间不会超过半秒,如果不是慢放数十倍,谁也不会在扯开后的枪击角度里,察觉到那个曾经准确锁头的准心。

    这样完美无缺的枪法,哪怕只出现了这样短暂的时间,经过数十倍慢放,都能清楚地看出来。这些不断发生的巧合全部重叠起来,代表着无比可怕的精准度。

    正如张烨所说,08确实是个风格独特的猎空,在多个目标出现在相同视野,他会放弃追击,直接进行压低血量的选择,但这些都可以称作合理的战斗原则,每一个战队都有不同风格的配合,没有听过现场的沟通,郧昀无法判断08在目标选择是否存在问题。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那个甩枪的准心,总是能够开枪之后准确锁定相同的点,再保持这片区域的来回晃动。无论每一次甩枪看起来有多不一样,但是落枪的区域过于重合,带着与众不同的可疑迹象。

    这样的轨迹,美国战队的高手没有,韩国战队的高手没有,欧洲战队的高手没有,郧昀看遍全世界排名前十的战队,没有一个猎空专精的选手,能够在近身攻击敌人的时候,瞬间黏在同一个点上进行快速的攻击,然后恢复成正常的猎空模式。

    职业左右晃动的幅度无论多么细微,镜头上出现的时间多么短暂,不稳定的来回摆动都是肉眼可见的。

    除了外挂。

    电脑房安静得只剩下郧昀一个人,他坐在这台存满比赛录像电脑前,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这个世上就是存在风格完全不同猎空,完全独立在整个国际一线职业选手的惯性之外独树一帜,也许08就是在试图模仿Jeff自己都难以重现的枪法,选择在多个目标之间分散攻击创造出最大输出。

    郧昀的大脑抽痛,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来开脱那些诡异的枪,如果是麦克雷,在点射过程中偶尔出现偏差是能够解释的,队友沟通、发挥失常,甚至可以说预判攻击爆头结果判断失误导致提前切换目标。

    但这是猎空。

    是他不熟悉,但是看遍国际一流猎空攻击手法之后,仍旧感受到完全不同的猎空。

    守望先锋的训练靶场左下角弹出提示,警告着玩家如果长期保持不动将会被踢出场地,郧昀却仍旧靠在椅背上。

    他打不出那样的枪,重现不了录像里的08,不仅仅是他,国际一线的猎空选手,都没有出现过那样细微又诡异的轨迹。

    光标在空白的举报窗口跳动,整整二十分钟过去,都没有一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作弊”这个选项显得刺眼又嘲讽,就像ST赛场上曾经愤怒的言语带着年少轻狂的冲动,清晰直白地向裁判宣称:RH作弊。好像说出来就能得到应有的公正对待,仲裁和正义都会站在他那一边。

    然而,万劫不复。

    两年前的所有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脑海之中,如同针尖一般刺痛着郧昀最深处的隐藏的弱点,反反复复,折磨不休。

    你没有证据。郧昀告诉自己,你不能没有证据,仅凭感觉就让人获罪。

    康明玩着手机,早就等候在锻炼区,他感觉最近的作息时间越来越规律,完美达到了朝八晚十,仿佛很快就能摆脱这种不玩手机就会睡着的状态。

    当时间走到八点三十分钟,郧昀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康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会感到诧异,偶尔这个准时的年轻人也会迟到,早上洗衣服、整理房间,各种理由贤惠得康明不忍心去催促。

    他似乎将所有的私人时间都尽量压缩,腾出来的空闲只剩下早晨和中午午休,郧昀热爱职业生涯就像一个不碰电脑会死的狂热分份子,如此执着于胜利的心态,常常让康明不敢用敷衍的语气来调侃。

    这是郧昀的工作,也是他的梦想,很多东西一旦和这样高尚的词语挂钩,就会引发人类肃然起敬的心情。

    八点五十分,连耐心等候的康明都站起身,决定上楼一探究竟。

    除了出发去温泉那一天郧昀困得不行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晚出现,康明今天起得很早,绝不会错过下楼的脚步声。

    当他考虑着郧昀可能出现的状况时,楼梯上慢慢移动的主角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康明的语气带着惊讶。

    郧昀的脸很红,呼吸浑浊又沉重,甚至有着浓重的鼻音,他拂开前额碍事的碎发,说:“抱歉,起晚了。”

    康明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对劲,立刻抬起手掌捂住额头,不需要科学的仪器都能感受到郧昀散发出来的惊人温度。

    发烧,而且应该是高烧!

    “行了行了!今天休息!”康明开始考虑是现在叫车送到医院比较快,还是让医生过来比较快,这种糟糕的状态,郧昀居然还能爬下床。

    而郧昀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危险,点点头,头脑昏沉地转身,就要回房间。他本来可以不用起来,但是答应过康明要坚持的事情,总不该就这样简单放弃。

    他胡乱的大脑很难保持正常的思考,想要加快脚步,身体却又不听使唤。平时短暂又轻松的楼梯变得漫长,他甚至开始疑惑,刚才自己是怎么走到楼下的。

    “等等。”康明扶住他,“我背你。”

    郧昀咽了咽口水,喉咙带出干涩的微痛,说:“不用……”

    然后他看见,康明在他身前弯下身,手掌示意,说:“上来。”

    也许人在患病的时候,特别需要这样的温情,郧昀连客气的推脱都没有,安心地扑在这个宽阔可靠的后背上。他的身体很热,衬托得康明背后冰凉,这样的差异,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郧昀将脸靠在康明后颈,他的双臂搭在康明肩上,轻松的垂下去。

    他微微闭上眼睛,那种灼热的气息铺洒在身前人的颈部,他却不想移动。上楼的轻微颤动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安静得康明都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然后,康明听到背上的人,声音低沉,如同梦呓一般问道:“陈灵动,你会站在我这边吗……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郧昀喊他的名字,就像求一个承诺。

    如此郑重又谨慎的问话,康明本能地觉得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郧昀身体瘦弱,他是知道的,但是来到基地之后,连小感冒都没有生过。如此凶猛的病症,总不会在一晚之间,没有缘由地肆虐而来。

    他脖颈上洒满身后人沉重炽热的呼吸,他说:“当然。”

    “你不怕我做坏事?”郧昀每说一句话,都带着咽喉的烧灼感,声音喑哑又迟缓。

    康明一笑,带着抑制不住的炫耀和自豪,说道:“我认识的小云云,是不会做坏事的。他正直勇敢,诚实勤恳,谦逊有礼,简直是新世纪百里挑一的好青年。”

    郧昀发出低哑的笑,胸腔微微震动,带出轻轻的咳嗽,他的手臂往前抱紧了康明的脖子,说:“我也是普通人,万一我错了呢。”

    康明像哄小孩儿一样,说道:“那你不要出面,有什么事让我去做,要是我做错了,就是我的事情。好歹我也是三十万死忠拥护的大主播,知错就改,态度诚恳,颜值又高,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抓着我不放。毕竟我这么帅气,根本不怕被妹子们嫌弃。你就安安心心打游戏,拿你的世界冠军。”

    康明无赖似的发言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郧昀无意识地蹭了蹭眼角,觉得自己是病了。康明说,有什么事情不用他站出来,有的话不需要他去说。那些恶意的诋毁和嘲笑都被隔绝在另一个次元,仿佛他被人小心藏好,不需要去面对任何的苦难。

    “如果……”郧昀的声音呢喃,淡淡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如果……那个时候你在就好了。

    那些恶毒的讽刺、肆意的嘲笑都会被这双宽阔的肩膀挡住,他安心地打着游戏,拥有成为世界冠军的梦想,整日期待新的战斗,等候与麦格雷斯战场相遇。

    无忧无虑,过着真正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日子,拥有一些简单的烦恼。

    他病了,病入膏肓。

    他竟然会做着这样天真又愚蠢的美梦,根本不舍得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