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算起来,贝耳朵和唐栗从高中就认识,至今为止快九年,虽然读大学的四年分隔两地,但彼此之间从未断过联系,每一年贝耳朵回来,首先,亦是唯一找的朋友就是唐栗,看到唐栗的那一刻,她才感觉是真正回家了。

    连贝耳朵的妈妈都说:“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在你好的时候不嫉妒你,在你不好的时候不嫌弃你的朋友是非常难得的,能珍惜就要珍惜。”

    贝耳朵都会回答:“当然要珍惜啦,我一直当她是宝贝。”

    贝耳朵的妈妈这么说是有充分理由的。人人都有光鲜靓丽的时光,高中三年算是贝耳朵颜值鼎盛时期,当时的她虽然个头不高,但胜在苗条,身材匀亭,皮肤好得不见一个细微毛孔,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可爱又明艳,当她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数男生惯性回头,女生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那是贝耳朵的美好青春,在她可以耀武扬威的三年里,不少女生把她当作“假想敌”,唐栗一直嘻嘻哈哈地陪在她身边。

    好景不长。高中毕业,贝耳朵考入n市一所名校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发现了专业不适合自己,她有点郁郁寡欢,外貌随心情一起慢慢黯淡下去,在美女如云的n大,贝耳朵变得越来越普通,成绩不好不坏,在大三的实习结束后,她认清了自己不喜欢自身专业的事实,开始另谋出路,幸好她平常兴趣爱好广泛,性格也不算保守,敢于冒风险,在唐栗的支持、资助下,她开始自主创业,在n市的学院街盘下了一个小店铺,开了一家面向学生族群的小火锅店,撑了一年半后倒了。

    从开店的最初到结束,艰辛的一年半里,因为父母的不赞成,贝耳朵遇到的各种挫折和麻烦都没敢找他们诉苦,唯一倾诉的对象就是唐栗,唐栗陪她走过了那段煎熬的日子。

    她从n市回来的那天,唐栗亲自来火车站接她,怀里揣着用锡箔纸包的鸡翅膀,笑嘻嘻地看着她。

    “还是家乡好吧,风景是熟悉的,连老朋友也是。”唐栗把鸡翅塞到她手里,欢迎她回家。

    当时贝耳朵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和心同时为那句话热了。

    这辈子有这样一个朋友,是福气。

    都说福气是攒来的,得之不易的东西更需要珍惜。

    像是刚才,就算唐栗提出那样不合理的请求时,她也没法拒绝她。

    贝耳朵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隔天一早就给唐栗打去电话。

    “那个,你要我怎么配合啊?”

    电话那头的唐栗楞了楞,声音很快染上了笑意:“你答应了啊?”

    “我答应了也没用吧,也要对方愿意才行吧。”贝耳朵想起叶抒微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郁总亲自去说的话,他那边肯定没问题。”

    贝耳朵挥手散了散空气里莫名浮现的烦躁因子,说道:“那你给我他的电话号码吧。”

    “你还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啊?那天你们没有交换?”

    “没有。”

    “我挂下电话后立刻发给你。别紧张,不过在网络上装装样子而已,小菜一碟。”唐栗说,“我现在要去楼下买咖啡,等会还有会议,事情堆积如山,忙完后再和你说该怎么做。”

    唐栗挂下电话,很快发了一条短信给贝耳朵,内容是叶抒微的电话号码。

    贝耳朵存下了他的号码,主动发了一条问好:“叶抒微吗?我是贝耳朵,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叶抒微没有回复,关于这点,早在贝耳朵的意料之中,她对此没有意外。

    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不会热络,也习惯忽略陌生号码发来信息的人。

    晚上唐栗又打来电话,和贝耳朵说了好久,大致是教她怎么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如何向大众营造出她和叶抒微是真实情侣的感觉,贝耳朵听得有些困了,刚刚眯起眼睛,即将神游之际,唐栗提了提嗓门,心情很不错地说:“对了,郁总亲自找叶抒微帮忙,他对此当然不太热衷啦,但也表示无所谓,唯一的要求是一切麻烦的事情都交给你。”

    “啊?”贝耳朵一个激灵,瞌睡虫退散,“什么意思?”

    “就是你主动,他被动啊,你来安排好一切,他只负责配合。”

    “我怎么有种错觉,我要倒贴他。”

    “也不是啦,主要他很忙,要做实验,要帮忙代课,还有很多事情。”唐栗解释,“人家是有正职的,不像你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劳烦你多谅解一点,主动分忧,至于酬金方面,我向郁总提了,他说只要做好了这根本不是问题。”

    “那好吧。”虽然有点郁闷,但就当是一个工作吧,公事公办好了。

    “就这样说好啦!”

    临睡之前,贝耳朵合上书,听到短信的提示声,转头拿过来一看,屏幕显示叶抒微三个字。

    她获得了被搭理的尊严,第一时间点开。

    “哦。”

    “……”

    这是迟来十五小时的回复。

    *

    周六清晨,晨鹭公园。

    约好的七点整,贝耳朵提前十分钟赶到,没想到对方竟然来得更早。

    公园的人不多,叶抒微的辨识度又极高,贝耳朵远远就看见他了。

    他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坐在假山旁的长椅上,坐姿很挺,大腿和小腿呈标准的九十度直角,头微微低着,一手搁在腿上,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又在玩游戏。

    贝耳朵走到他面前,咳了咳。

    他没有抬头。

    “叶抒微。”

    他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很无所谓地抬头,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颗盆栽。

    “没想到你比我来的还早。”贝耳朵笑了笑,积极地热络起来,“你工作的地方就在对面吧?这附近空气真不错啊,累的时候还可以过来走走。”

    叶抒微站起身,迅速让贝耳朵的视线蹭蹭上移,直到她仰起整个脖子。

    “你准备在哪里拍照?”他直接问。

    贝耳朵低头,巡视了周围一圈,正是晚春初夏的季节,阳光润泽,两只虎纹伯劳悠闲地停在树枝上,树下有一位九旬老人手持蘸了水的毛笔在青石板上写字,稍远处有一对老年姐妹花舞着木兰扇,伴着小广播的曲子,巧笑转身,再远处就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高深莫测地静坐在石凳上。

    这个老年公园……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拍照地方。

    “那里好像有个荷花池,我们去那边。”贝耳朵突然看见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亮了亮。

    抵达那里,才发现湖景残败,湖水是黄褐色的,湖面上到处是枯枝枯叶和一些来不及收拾的垃圾袋,因为还未到盛夏,荷花还没有开,只有孤零零的荷叶,蔫蔫地垂在湖面上。

    看的让人扫兴。

    “好像没有特别好的景致。”贝耳朵转过身,征求叶抒微的意见,“你觉得呢?”

    叶抒微低头看手机,无情绪道:“你选的地方本身就很无聊。”

    贝耳朵语塞,心想这不还是为了迁就你,如果选在云茶山,风景美是美,那么远您老愿意去吗?我特地挑了个离你工作地方近的地方,怎么你还一副不怎么领情的模样。

    她扯了扯书包的背带,无语地看着叶抒微,正好阳光直照下来,他颀长的身影蔓延在地砖上,轮廓鲜明,堪比电影里精雕细琢的剪影。

    “要不我们拍个影子吧!”贝耳朵忽然想到这个,“靠在一起的那种。”

    叶抒微没什么感觉:“你确定吗?”

    贝耳朵点头,很快解下书包,放在地上,拿出相机,挨到他身边。

    “你要不要再靠过来一点?”她在调整角度。

    叶抒微没有动。

    贝耳朵无奈,只好主动靠近他,直到取镜框里两人的影子开始亲密地重叠,她利落地按下了键。

    “可以了。”贝耳朵松了一口气,微笑地把相机递给叶抒微,“你看一看,这样的效果是不是挺好的?”

    叶抒微瞟了一眼,反问:“会有情侣无聊到拍自己在太阳下的身影吗?”

    “怎么不会?网上很多啊,难道你从来没有注意过?”

    “没有。”叶抒微又直接问重点,“现在完成任务了吗?”

    贝耳朵本来想多和他拍几张,无奈他配合度很低,情绪也暗暗流露出不悦和排斥,更对她的安排提出质疑,以上种种很快淹没了她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兴致,她想了想,捡起书包,重新背上:“就这样吧,能交差就好。”

    叶抒微转身。

    “等等。”电光火石间,贝耳朵改变了主意,竟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

    叶抒微止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两根白手指,像是看显微镜下的病菌。

    “不好意思。”贝耳朵及时松开,脸上浮现一个很真诚的笑容,“我突然想起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小吃店,里头的汤包和牛肉粉丝很好吃,我们一块去吃吧。”

    在叶抒微静无波澜的目光直视下,她缓缓,小声地补充:“我请客好了。”

    她提出请客的理由有两点,一来,她真的饿了,二来,既然以后还需要和他打交道,为保障合作顺利,不屡屡看他的冷脸,笼络是必要的,她想今天出来的早,估计他也没吃过早点,现在应该饿了。

    “不必了,我吃过了。”叶抒微说。

    说完往前走。

    贝耳朵及时跟上去,开始滔滔不绝:“你吃过了?几点钟吃的?吃了什么?现在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啊?那家店的汤包很好吃,一周只开门四天,错过今天,下周二才能吃到,你确定不想去尝尝?”

    叶抒微腿长步子大,贝耳朵跟不上,索性跑了两步,再一次不怕死地拉住他的袖子。

    叶抒微被她牵扯住,转过头的时候,目光像是一块阳光永远照不到的阴霾角落一样——冷。

    贝耳朵成功感受到何谓“沉甸甸的压力”,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松开手,认真地说:“叶抒微,既然郁总让你好好配合我,那今天你就该听我的,现在我饿得走不动路了,基于男人的绅士风度,陪我去吃个早点不为过吧。”

    趁叶抒微没有开口说话,贝耳朵收回手,指了指对街:“就在对面,过条马路就到了,我们快走吧。”

    她丢下话后昂首挺胸地往目标方向走,心中默默赌了一把,他会不会当一回绅士?

    只不过,她走了一段路,耳畔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动静,她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停下来回头看看,忽然听到身后的男人脚步声。

    她高兴起来,看来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搞。

    很快,叶抒微就走到她身边,低声,清晰的一句重点擦过她的耳朵:“别忘了,你刚才说是你请客。

    “嗯?嗯……嗯。”

    高兴的情绪转瞬即逝,被另一种“深深的困惑”替代,这人真的是那个唐栗口中年薪超过二十万的精英?怎么听起来不太像……

    “好好吃”汤包店。

    贝耳朵排队买好了两份早点,回座的时候,叶抒微的手机恰好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起身走去门口接电话。

    贝耳朵见怪不怪,拿起筷子轻轻挑破汤包上的皮,等滚烫的汁冷一冷。

    “这不是贝耳朵吗?”

    伴着高跟鞋在大理石瓷砖上的敲打声,某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照例是做作的俏皮音下包裹了咄咄逼人的尖锐。

    贝耳朵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冤家路窄这四个字太经典,于这个阳光明暖,清风拂面,食物丰足的早晨,在这座不大不小,总共一千五百万人口的城市,偏偏与某个最令她倒胃口的人巧遇。

    张逸露,贝耳朵的死敌,此时此刻心情很好地款款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样的目光瞬间勾起了两人的前尘旧怨,纷纷扬扬闪现在眼前。

    贝耳朵和张逸露,同读一所初中,再考上一所高中,总共六年的孽缘。

    她们的矛盾在高中三年里白热化,那三年是贝耳朵最风光的时候,张逸露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心,一次又一次地在女生间造谣贝耳朵的私事,死命地给她拉仇恨,甚至在男同学间诽谤贝耳朵的名誉,某一次的窃窃私议,她被贝耳朵逮个正着,两人当场吵起来,还动手抓彼此的头发,最终以被班主任叫了家长,两假模假样地互相道歉而终结。

    “我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右眼皮跳个不停,原来是你在这里。”张逸露说,“好多年不见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的背影,真是怪事。”

    “呵呵。”贝耳朵懒得理她。

    “说起来,这些年也零零落落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情,你爸妈离婚了,你开的小火锅店倒闭了,你在那里终于混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张逸露的粉唇一张一合,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你混得那么差,只能说你的好运气都在高中三年用光了,就连长相,说句实在话,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觉得挺惊悚的,你的脸怎么那么圆了。”

    “再怎么圆,都比不上你面目全非。”

    张逸露不怒反笑:“我承认自己整容了,但我那个主治医生说了,我是百年一遇的好模子,一般人想达到我的效果是痴心妄想,这个也是需要基础的。”

    贝耳朵打量张逸露现在的脸,的确美得惊人,适度的小脸,精湛的五官,柔和的线条,每一笔都像是精工细作,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缺失,又做得十分自然,没有人工痕迹。

    和高中时代那个又黑又瘦,小眼踏鼻宽下巴,身材干瘪的张逸露截然不同。

    张逸露整的最成功处在于,这张柔美生动的脸修饰了她的性格,将她内在的那些阴暗,凌厉,狭隘,轻佻,恶意,自卑完全遮住了,现在她轻轻一笑,和海报上的氧气美女一样,有治愈伤痛的功能,让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你羡慕我吗?”张逸露微微弯了弯身体,露出姣好的曲线,眼睛带上了促狭的恶意,“对了,贝耳朵,你别以为我在向你炫耀,因为全方位地超越了你,其实完全没有,你现在这个样子激不起我半点胜负欲,对你我只剩下困惑了,自己以前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竟然把你当做是竞争对手,还花时间和你作对,真是年少无知……”

    “让一让。”某个清声及时介入。

    张逸露沉浸其中的情绪被打断,抬头看见叶抒微那张脸时,万分愕然。

    竟然是他?高不可攀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抒微安然坐下,问贝耳朵:“她是谁?”

    贝耳朵耸了耸肩:“认识多年的一个人。”

    “哦。”他应了一声,表示没兴趣。

    张逸露迅速戴上了面具,双手轻颤地从包里找出名片盒,打开取出一张递给叶抒微,语速不快不慢,不矜不伐,显得很有修养:“我是张逸露,如果你有收听广播的习惯,音乐调频晚间八点到十点的节目是我主持的,说来很巧,我们广播大厦就在这附近。”

    叶抒微没有理她,他修长的手握着筷子,夹起自己面前的一只汤包,很娴熟地放到贝耳朵盘子里。

    贝耳朵微微诧异。

    “你不是总惦记着这里的东西吗?”叶抒微目光停留在贝耳朵的脸上,“难得来一趟,多吃一点。”

    张逸露笑了:“冒昧问一句,你和贝耳朵是什么关系?”

    叶抒微把手边的醋碟推到贝耳朵面前:“你说。”

    贝耳朵成功接受到了某个信号,因为得到了他的默许,她很大方地介绍起来:“他是我男朋友,叶抒微,二十七岁,在动物疾病预防研究所工作。”

    “男朋友?没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啊,这是多久的事情。”张逸露的心跌入谷底,克制住巨大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盘问。

    “我们交往时间不长,差不多半年吧,因为作风低调,就没通知别人。”贝耳朵说。

    “真的?”张逸露轻笑,眼睛一直盯着贝耳朵。

    “当然,这样也便于我们享受两人世界。”

    张逸露哑然,不慌不忙地侧头看叶抒微,后者完全默认贝耳朵说每一句话。

    “再说了,他性格比较闷,不善交际,我不勉强他走入我的圈子。”贝耳朵冲着叶抒微一笑,“是吧?”

    叶抒微还是没说话,又夹了一个汤包放到贝耳朵的盘子里,表示让她多吃点。

    “别都给我吃啊,饿着你了怎么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应该多吃一点,而我的小腹都圆了。”贝耳朵婉拒,“哈尼,我真不能再胖了。”

    “小腹长肉了?怎么我一直没发现?”叶抒微抬了抬眼皮,很寻常地接话,“找个时间让我检查一下。”

    张逸露的心都寒了,实在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谈,失魂落魄地说了句“我先告辞”了,转身疾步离开。

    等讨厌的人消失在视野外,贝耳朵收回目光,突地发现对面的叶抒微探过来一双筷子,从容地把她盘子里的两个汤包一一夹回去。

    表示戏演完了,汤包要还给他。

    不但夹回了属于自己的两个汤包,他还多夹了一个她盘子里的。

    “你胃口挺不错。”贝耳朵有点心塞。

    “你不是嫌我最近瘦了吗?”叶抒微拿汤包蘸醋,慢慢地咬了一口。

    “……”